阵阵腰封

写完该写的就离开

周记 13


最近一个感觉,自己不仅变成一个寡言的人,甚至变成了一个言谈乏味的人。


父母都是偏沉静的性子,却从小就要我多说话,特别得意我早早启蒙伶牙俐齿。明明在学画画,六岁时却转学到朗诵主题的班级,为了参加比赛把《小马过河》的故事在家讲几十上百遍,不知怯场。


小学在各种自习,联欢,班会,下雨的体育课上站在讲台上给同学们讲故事。有我读到的故事,也有我自己当场现编的故事,听到台下的笑声,掌声和“再来一个”的要求。大概是从那时候就知道,人有猎奇的天性,想要引起好奇心,共鸣和追随,需要的是戏剧化,新鲜感,夸大和情绪化的刺激。


曾经非常精于此道吧,把真话添油加醋,脑子飞快地转着,讲着奇闻异事,笑话,相声,捕捉每个人眼神和表情的变化。


画画或许可以代表另一面,在老师家集训的暑假,我总是绷着一张脸,从来不主动开口,视线也有意避开。令其他人觉得难以接近。但其实他们聊天嬉闹我都默默听着,不出声地想好一串俏皮话。这样冷了好久之后,突然有一天有个孩子鼓起勇气跟我搭讪了,于是像拨开了酒瓶的塞子,哗啦哗啦停不下来。


那时候是多么充沛的精力,潜意识里就一定要做团体里最活跃最有趣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否则干脆不要加入那个团体。而且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我都真的做到了。


跟说话相关的距离感,边界感,一直都控制不好。很容易发现一个人的优点,近而掏心掏肺的亲近,也必然会渐渐地发现不如己愿的地方而愤然生厌。已然拉近的关系怎么好意思平和地疏远,是跳入了自己设下的陷阱。于是学会退后,把握接触的节奏,从热情变为寡情。


同时也在观察着,高中时的朋友是一样鸡血上身爱出风头的人,跟他们竞争很累,也常常失败。来自另一面沉默的黑影一点点把我覆盖,扼住了想要表达的欲望。


后来遇到过更能讲,会讲,一开口就舌灿莲花的人。被迷的神魂颠倒,对于他所说的无所不信。潜意识里的怀疑都被那些言之凿凿的表达压制住了。禁忌的话题因为无所顾忌天然拥有一种魅力。而这个人于我的结局竟然是幻灭。


因为不真实而幻灭,前头有多么璀璨盛大,与真相比起来就多么荒谬可笑。有人的有趣,不仅仅是夸大事实,更可悲可叹的是伪造事实。


这些年来,聒噪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责备着我的聒噪浮夸。沉默的时候,好像又开始揶揄我的无趣老实。跟人热络的时候,害怕之后无以为继。被冷淡或轻视,又觉得自己不够尽心尽力,没有奉上倾尽所有笑料的表演。


Pete说我只是长大了,不再讨好所有人,知道自己不可能讨好所有人,会累死。但还是怀念被夸奖有趣的时代。我甚至怀疑那时候我以为有趣得要命的话语,只是因为我自己深信不疑才有笑的魔力。而现在我不相信也没有讲述的自信,剥离了可能引起兴趣的虚假浮夸,后退到平庸但客观真实的表达。


现在的我非常愿意而且习惯去体会真实平淡,细微的变化需要zoom in,进入。而不是中文里的放大,放大的过程也许就会失真。真实在我这里大概是占比最重的衡量标准。所谓观察的能力,一方面是捕捉细节,一方面要穿透本质,本质容不得篡改,无论它是否引人注目。


可惜的就是平庸客观真实的表达,往往就没有了说出来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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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每个人都会记得第一次看到世界从常规的一面翻过来的瞬间。如果说大灰狼吃掉小白兔是常规的一面,那么另一面是大灰狼跟小白兔们跨越物种大搞艾斯艾姆。初见之下总会把三观震撼得地动山摇。


而人们对于常规世界里的恶却司空见惯,恶行可以摆上台面分析,上电视新闻报道。而异态世界的一点点趣味,对很多人来说比杀人放火更为邪恶。


正人君子们不愿意承认和面对世界还有这样一面,或者不提,或者要消灭殆尽。


幸好有人勇敢地愿意表达异态的那一面,金基德,阿尔莫多瓦,席勒。世界有那一面才完整,人心也是。



最近读入门《地藏经》,想试着去相信佛教。但总是为信徒的善恶观念而难过。


人尚能宽悯他人,何况神佛乎。



神佛之宽仁如果连世人之善都不能超越的话,世人如何能被神佛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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