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腰封

写完该写的就离开

小说 1

经过大半年辗转在甘陕之间的拍摄,我跟的这个野鸡剧组终于杀青了。收工之后大家各奔东西,而我直接买了张机票回了东北老家,父母许久未见我,高兴之余极力留我多住一段日子。可是过完元旦,烟酒瘾齐发,我又想回北京一个人待着了。 


时近岁末,罕有新组开机,虽然葛姐三不五时会发来新工作的消息,但我人已整个儿松懈下来,两个礼拜宅在家里全靠外卖。有一天睡到下午,手机又在远处桌子上震动,我懒得看,还是组里的习惯:睡前统一处理。嘴里塞根烟刚好打火机在手机旁边,把烟点上以后,随手拿起来:陆蔚。 


陆蔚是我大学时代的同学,来往不多但怎么说呢,就是还认仗义二字的人之间不必言明的惺惺相惜。她两年前去西班牙留学,走之前让我续租她的房子,这个事后来变得相当麻烦,但好歹是在我手里解决了。她走了的这两年联系更少了,偶尔发个短信问声平安。 


我把电话拨过去,响了一声她接起来: “在工作吗?”


“现在没工作,家里歇着呢。你呢,学上的怎么样? ”


“你现在跟谁住? ”


“我一个人,怎么了? ”


“在哪?还望京吗? ”


“不是,我早不住望京了,现在住城南。 ”


“我现在能去找你么? ”


“找我?干嘛?能啊,过来吧,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


“你住的是几居?还能住人吗? ”


“一居小平房,你问这干嘛?!”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面再说。你不出门吧,今天下午? ”


“不出,你来吧。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你,胡同里不好找。 ”


“行。 ”


她挂了电话,我起身开始收拾垃圾,打开窗子通风,烟灰被卷起来,又像雪团似的落了一地。 


陆蔚来的比我预料的更快,好像就从街角买了俩火烧,一高兴就顺路过来了。我拿了手机钥匙,抓了件羽绒服出门,远远看见一高个儿一身黑。等确实走进我的视线,她胸口挂着个婴儿的兜子,包得严严实实。我打了个招呼,心里这一惊不小,她同样心事重重,不见笑容,跟在我后面默默走了一路。 


从外面进来,烟味还没散尽。她把布兜放下,我真希望里面是一捆美金,一尊玉佛什么的,让我帮她保管销赃找买家避风头。或是只小猫小狗也成,我本来就照顾着这附近的许多流浪动物。我最不想看见的,毫无疑问就是她现在抱起来的,一个冻得小脸发紫的货真价实的婴儿。 


“这是谁的孩子?”我问。 


“我的。”她忙着查看尿布什么的,头也没抬。


“什么时候结婚啦?孩子爹呢?”


她明显迟疑了,没有回答。一会了问我能不能用微波炉。我说没有微波炉,帮她找了个隔水加热的大锅。


她一边摆弄着慢慢地转动着奶瓶,一边重复着,“没谁,这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去逗这个安静的孩子,他不哭也不闹,闭着眼睛在睡觉。陆蔚坐在椅子上,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坐在沙发这里,那把椅子从来就没有人坐过,上面结了一层浮灰。她好像刻意在远处观察我跟这个孩子相处的状况,要不是我跟她连手指都没碰过我真要怀疑她这是来找我负责了,此时的沉默让人毛骨悚然,我怕她下一句是:这是你的孩子。


“你能不能,”她开口了,“过完年你上班的时候借我和小孩住这里?水电我们出,你回来我们就搬走。”


什么意思?我彻底懵了。 她解释说北京租房太贵,她要替小孩省钱,而且现在赚的也不多,所以想到我一年里是有八九个月不在,空着房子还要照样交租金。陆蔚举手发誓肯定给我打扫的干干净净,绝对不带来一丁点儿麻烦。


我说那你现在住哪,她说钱媛媛家,但人家是小两口,时间长了不方便。“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吧?”她这一问问得我心里一紧,“没有,你来住吧。现在也行,”我想她朋友那么多,不是到了走投无路不会找我。“我马上就回东北过年了,” 我扯谎,又想起一事,你现在钱够用吗? 大概还够吧?”她低头思考要不要立刻搬过来的问题。


我忍不住又问:“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孩子?不会是你捡的吧?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还上学吗?毕业了? ” 


她脸上慢慢浮现出讽刺的表情,似乎是不交代一番不行而她对此的积怨刚好因为我这几句而到达了临界点。


“跟这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爆发,站起来要收拾走人的样子,我一直看着她。


“你住吧,” 我说,“我出去一趟。” 


关上身后那扇门,我反应过来了,她说的对,确实没什么关系。她找到我,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我在超市买了大堆吃的,婴儿用品,尽管我看不出来那到底是几个月大。突然觉得生活真是莫名其妙,令人难以抗拒。


评论

热度(2)